秋凉谈后期之五
2014-01-24
（...续前）
核能是强大的，原子弹是邪恶的
不用多说什么，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每个手握Photoshop魔力的人都能记住这句话：不要用Photoshop作恶！
数码后期这个概念多年来一直被争议是有其内在原因的。数码后期让一些不可能的事情成为可能，从而触犯了社会的底线，并且造成了一些受到广泛关注的舆论事件。尽管如何把握日常与非常的关系取决于每个人自己，然而数码后期的目的必须是“正义”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新闻摄影的后期是一个争论广泛的问题。理论上，通过Photoshop你可以没来由地为一座城市燃起战火，哪怕事实上那里相当和平。这种无中生有的新闻摄影问题屡见不鲜。因此，为新闻摄影照片添加原本不存在的元素是不道德的。可是，不添加不存在的元素就可以了吗？
我们知道，不准确的白平衡会带有情感提示。偏黄的白平衡蕴含温暖的含义，而偏蓝的白平衡则会让画面显得冷峻。这是最简单的后期与心理的联系。在后期处理中有很多技术手段可以在不添加任何元素的情况下来影响观看者的心态。在同样的地方拍两幅照片，你可以制作出非常阳光的感觉，你也可以制作出相当阴暗的感觉。孰对孰错，殊难分辨。
当一个人带有观点来处理照片时，他就很容易通过各种技术来实现自己的观点。你很难说这是错的。比如，对于某一个问题，这一派人认为自己是正义的，那一派人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他们的不同观点就会表现在照片上。在同一个地方拍照片，A派人可能将它处理为昭示自己胜利的阳光感觉，而B派人则可能将它处理为预示对方失败的阴暗感觉。这是新闻摄影的常用伎俩。虽然直接添加元素的方法被禁止，可是通过这样的方法你事实上也可以实现类似的效果——真实的，我并没有为照片添加任何不存在的东西。
站在道义论的角度出发，我不会做这些事情，我也不赞成这样的事情。可是这只是我的观点，不是所有人的。在我看来，有一些后期处理的出发点是邪恶的。那种为照片添加“人工战火”或者把一只老虎mask到森林里的方法是不可接受，而这种通过营造氛围以通过照片传递政治企图的做法也是危险的。
后期处理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使用它的人。有时候他们的错误是你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另一些时候我们则很难在一段时间里去评价这些事情。液化是商业摄影后期处理中最常使用的命令。让一个美女的脸更瘦一些、胸更丰满一些、腰更细一些有什么不好呢？可是为什么最终有杂志提出要求不准对模特原本的形体特征做任何修饰？你不知道这最终会形成一种不良的社会风潮，你不知道这会让那么多女性罹患厌食症，你不知道这甚至引起死亡，这是你在最初无法估量的。
这种错与不错的界限经常会显得非常模糊，这就是我们在做后期处理中要时刻警惕的问题。话说回来，只有了解后期处理技术，你才能识破很多无聊的骗局。那些骗人的瘦身和瘦脸广告，很神奇吗？其实我们都知道只是打开液化命令用向前变形工具推两笔而已。如果你用后期处理做这样的事情，那就是在造原子弹和克隆人，错的不是核技术与克隆技术本身，而是你自己！
那是不是说用液化修饰人的外形就是邪恶的呢？
情况A：你女朋友对你说，我最近好像胖了，还要拍照片啊，能不能把我的脸拍瘦一些啊？于是，你打开液化滤镜，在她的两颊轻轻地涂抹画两笔，以博取她的芳心。
情况B：你策划一款产品广告。打开液化滤镜，将模特的脸修饰一番，让一张南瓜脸变成瓜子脸，然后把处理前和处理后的照片并排放在一起，打上文字：服药前；一个疗程后。
我不想做解释，你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
不要反感后期处理。就像你不可能禁止核技术与克隆技术一样，你也不可能禁止后期处理——没有后期处理就没有数码照片——好在后期处理的副作用要比原子弹和克隆人小得多，因此对坏人多一些宽容吧！有人说，秋凉，你可以控制你自己，但是你没法控制别人。即使你是用真实来要求自己的后期处理，你如何让别人也遵照你的标准呢？
我不需要别人遵照我的标准。我不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创意摄影，但是那并没有什么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都有自己的喜好，通过Photoshop来实现自己的目的，仅此而已，又为什么要有什么标准呢？你可以给一个人补点光让她看起来更符合当时的实际场景，你也可以把她变成一只羊，无所谓。关键是你出于什么目的。把东施P成西施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但是你对别人说，东施吃了我的药所以变成了西施，或者东施在我这里做了整容所以变成了西施，这就是你的错。
重复一遍我在开头说过的那句话：我希望每个手握Photoshop魔力的人都不要用Photoshop作恶！
我为什么厌恶Photoshop？
在本文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想回到开头说过的问题。今天，作为一个对Photoshop和数码后期有所了解的人，我当年为什么如此厌恶Photoshop？
当我看到我太太完成那张鸡翅膀与瘦西湖的照片之后，我直观的想法并不是“这是假的”，而是“这太神奇了”！如果你是一个心态健康的正常人，我相信这是最正常的反应。虽然站在今天的角度，我会说这个选区做得不完美，我有其他办法来实现更好的结果。然而，随着“这太神奇了”之后，我开始心理防御与自我解释，告诉自己，这有什么了不起，都是假的！
伊索寓言大家都知道，其实个中道理是一样的。当我以一个照片拍摄者的角度观看别人在同样情况下拍摄的但是比我更好的照片，这种情绪是显然的。与很多人不同的是，我承认了，而且是在这里公开承认了。最初看到出色的HDR照片时，那种震撼是强烈的。随之而来的合理化也是强烈的：这是假的，都是做出来的！后来，我自己也掌握了HDR技术，并且也可以经常做出一些让我太太“哇”一下的照片，这时候反而没有感觉了。确实，有时候HDR效果非常假，甚至在我制作的时候就是抱着一种极度夸张的心态去做的。可是，偶尔看一看这样的照片并无伤大雅，即使不喜欢，也没必要发自内心来厌恶它们吧！对于HDR，真实或者夸张完全在你自己的手里，压根不是HDR本身的错。我曾经看到某摄影比赛的参赛条例中有一条：不接受HDR作品。为什么？我无法理解。难道只是因为HDR照片太漂亮了？其实HDR只是一种技术，完全没必要把它独立开来啊！
酸葡萄心理今天依然常常会发生作用。由于撰写书籍和录制视频的关系，我有时候会需要一些图片素材。去微付图片库，一般的风景照片我不会打击我。虽然它们确实很漂亮，而且会让你燃起无限的想到那里去旅行的冲动，但是在技术上我不会有很大的感觉。然而，很多小品素材仍然让我感觉困惑。一些小品相当漂亮而精致。我也会很自然地说，这个是做出来的，是假的！问题是，现在我的借口少了，不能说“是PS搞出来的”，因为我也经常在“搞PS”！于是这样解释：这都是搞设计的人搞的，和我们拍照片的人完全无关！
事实上，有许多小品确实是拍摄出来的，使用了非常精巧的布景设计。而那些绚烂的设计也确实是Photoshop做出来的，有些技术我掌握了，而有些我没有。好在当我给自己合理化的解释之后，马上意识到自己看到葡萄了。所以，当这样的疑惑增多之后，我做的事情不是从心里否定这些东西，而是找点资料学习一下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很多时候，我并不是要掌握所有技巧——也不能——而只是要大致知道一下是怎么回事，也算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知道有很多人会从内心里咒骂我，会否认这篇文章，会觉得我是在含沙射影。也许你要比我高尚很多，但是我告诉你的是我的真实想法，这是那种即使把心脏掏出来你都未必能看到的真心话——对不起，现代医学证明其实想法是存在于脑子里的。不过把脑子掏出来对大多数没搞过解剖的人来说可能太恶心了一些——是否要做后期处理，是否喜欢Photoshop是每个人的选择，无可厚非。你可以不喜欢Photoshop，你可以讨厌后期处理，完全没有问题。你有你的理由，我知道。但是，请千万不要像我曾经那样只是因为臣服于自己的心理保护机制而拒绝Photohshop。如果你看到一张让你惊讶的照片，你要相信自己也能做得和他一样好，并且为之而努力。
我不知道这一系列文章是否解释清楚了我的初衷。简单来说，后期处理是数码摄影必需的步骤，不要对它带有偏见。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或者说想让自己的照片质量上一个层次，学习后期处理是你绕不过去的步骤。你不但需要学习后期处理，还需要学好。
如果你觉得拍摄照片是艺术，那么后期处理也是艺术的组成部分，并且有时候还是一个更富有诗意的过程。如果你觉得照片要体现真实，那么后期处理就是还给你真实的手段，而且能够让你获得生动再现真实的能力。即使你完全否定后期处理，你也需要了解后期处理的原理，以帮助自己在相机内更好地设置拍摄与渲染参数。静下心来去阅读、去学习、去思考、去实践，你一定会对后期处理有完全不同的认识。就像很多读者对我说的，秋凉，你完全改变了我对后期处理的认识。
不是我改变了你，是你自己改变了你自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