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落恶之花,从消除对新冠的恐惧开始
作者:秋凉 | 发布日期:在今年世界读书日,我写过一篇《堕落即救赎》的书评和荐书文章。事实上,我还写过一篇关于近日怪言论的驳斥,不过因为一些你可以理解的因素并没有发表。然而,简单来说,从这一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里,我看到了大量恶之花的萌发甚至茁壮成长。我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在读高中的时候,我作为明星辩手,为了某种观点或者“真理”引经据典、旁征博引、不择手段地去驳倒对手——嗯,曾经有一段时间辩论是一种相当流行的娱乐形式——而在二十五年后,似乎我又开始坚信在人生观形成的年份里所持有的一些观念的正确,以及坚信那些潜藏在社会中的罪恶种子从来未曾死亡。
我想,大多数人并没有无知到认为微弱的声音就能改变某些宏观的理念。所以,在坚定动态清零政策背后,当我们希望尽快找回正常的生活秩序时,我想只有想办法去掐断那些恶之花——尽管我们并不可能真正毁灭它们的生命力,就好像我们不能消灭病毒一样——才能让我们的头脑和身体,都尽快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而对新冠的莫名恐惧,或者对新冠恐惧的不科学的渲染,无疑是其中最为茁壮的一朵。
就在今天,WHO更新了本周的新冠流行周报。延续三月以来的态势,本周新冠发病率和病死率依然走在下行通道中,两者相比上周分别降低了21%和20%。但是,如果你要看绝对数值的话,那么全球一周累计报道新冠感染人数依然达到了“惊人的”450万,而死亡人数则为15,000。已经基本全面恢复正常生活秩序的新加坡,在最近七天(4月20日至4月26日)累计报道新冠感染者18,263例,平均每天新确诊患者2609人,最近七天每天平均发生新冠死亡人数2人。
我们再来看一下香港的情况。大约两周前,特区行政长官林郑月娥在抗疫记者会上介绍,香港的有关抗疫决定已经平衡各方考虑,但无可避免会带来病毒传播风险:“每日新增的确诊数已下降至相对低水平,但以绝对数字而言仍处于高位。要以最少代价达到防疫效果不是容易事。除考虑公共卫生,还要考虑经济发展需要及社会接受程度。不能再用旧态度,令香港承受沉重代价。”此后,香港逐步开放了防控措施,各方面生产生活渐渐恢复。但是在过去七天里,香港的日平均感染人数依然达到了433人,日平均死亡例数为14例。
通过这组真实的数据,我觉得我们首先需要思考的问题是,新冠感染的“人数”究竟代表了什么?你是否为现在上海每天报道一万多例——显而易见在严格的封控措施下这一数字会持续下降——的新冠感染者而感到“害怕”?我觉得这是典型的社会学问题,正和我在《蝇王》中为你介绍的“野兽”一般——兽从心中来。因此,起码我们应该消除对于新冠感染的恐惧,从武汉的习惯思维里走出来,并且不要被导入另一种由此衍生的恐惧中去。
我们再来看香港的死亡数据。由于香港本轮的病毒株与内地的毒株最相似,时间相近,人种相似,也面临大量老年人未接种疫苗的问题,因此香港的数据具有极强的参考性。我在之前已经详细分析过香港的数据,这里我想再指出一点,即香港数据应该科学地分析。不错,香港本轮新冠人群病死率为0.76%,梁万年教授据此指出新冠的致死率是流感感染的7-8倍。但是,这一数据是否能直接推演到内地值得商榷的,因为疫苗接种情况和年龄段差异显然使得这一问题并不能归纳到一个简单的答案里去。
港大学者的文章中指出,在本轮疫情爆发之前,香港完成两剂疫苗接种的比率是70%。根据国务院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的报道,截至3月31日,全国累计报告接种新冠疫苗32亿7087.4万剂次,接种总人数达12亿7770.9万,已完成全程接种12亿4228.1万人,覆盖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90.63%,全程接种人数占全国总人口的88.11%。根据第一财经转述的国家卫健委统计,截至2022年3月17日,在60-69岁、70-79岁、80岁以上的老年人群中,完成两剂疫苗接种的人数比例分别为86.6%、81.7%和50.7%。根据上海市4月28日新闻发布会介绍,全市60岁及以上老年人累计完成新型冠状病毒疫苗全程接种超360万人,全程接种率62%,完成加强免疫接种超220万人,加强接种率38%。
考虑到内地总体疫苗接种率不算低的水平——中国内地幅员辽阔和经济文化方面地域间的巨大差异,达到将近90%的接种率并不容易——和老年人群相对较低的疫苗接种率,我大致可以得出60岁以下人群疫苗接种率远超90%的结论。香港报道了659,367例60周岁以下、完成两次疫苗注射的感染者,其中发生死亡案例89例,其病死率为0.013%。而如果将这一数字局限到50岁以下,则两剂免疫之后的病死率仅为0.005%。这一数据去除了接受加强针免疫的人群。如果只考虑接受加强针免疫的人群,那么其总体病死率是0.04%,而60岁以下人群的病死率只有0.004%,也就是十万分之四(总共136,237例感染者中记录到6例死亡)。
香港数据的另一个特点是感染者被低估。由于香港并未采取类似内地频繁的全员核酸,学者普遍认为香港的总体感染人数是被大幅低估的。一些病毒学家认为,全港此轮奥密克戎感染者总数可能达到400万,即超过一半港人都已经感染过病毒。如果以此估算,则奥密克戎的病死率也应进一步降低。当然,由于实际感染人数无法判定,因此我们依然还是引用港府报道的数据来计算,毕竟数据是科学分析的基石。
此外,香港疫情在大量的养老院和护理院爆发,导致许多高龄、患有慢性基础疾病的老年人同时患病,造成大量死亡。我们可以比较一下上海的数据。上海迄今为止报道本轮新冠感染者53万,累计报道死亡患者285例。我们不考虑上海的免疫情况,也不考虑今后的发展趋势(死亡病例一定会增加),更不讨论数据本身,我们只是从这一官方数据中计算获得上海本轮疫情目前的病死率是0. 05%,也就是万分之五。这就是基于上海真实世界的真实数据,与“新冠的致死率是流感感染的7-8倍”这一结论背道而驰。
新冠不是流感,这是不需要阐述是事实,不然全球都如临大敌是为什么?但是,我觉得用这样断章取义的“科学事实”来渲染新冠的严重性明显背离了科学的本义。其实,完全不必如此拙劣地去“辩护”“动态清零”政策的合理性。毕竟如我所说,“大多数人并没有无知到认为微弱的声音就能改变某些宏观的理念”,我们只是希望更快、更好地实现“动态清零”的既定目标。毕竟,消除对新冠的恐惧,也是战胜疫情至关重要的一步。
对新冠的恐惧同样来自于另一些莫须有的、披着科学外衣的消息。例如对于新冠后遗症的渲染,以及近期“新冠相关肝炎“的报道。首先是不明原因儿童重症肝炎——截至上周,全球12个国家报道了169例不明原因儿童重症肝炎,开始有媒体渲染其与新冠病毒感染有关。其次是mRNA疫苗注射后发生的自身免疫性肝炎突然被媒体关注。
事实上,如果因为患者中大多数都感染过新冠从而得出某种疾病与新冠相关的结论,那就是典型的形而上学。我给你举个例子。本人从今年3月以来一共减重8.5公斤。查询我进行新冠核酸检测的记录,我发现自3月以来我接受新冠核酸检测的次数显著增加。自3月底到4月下旬的核酸检测高峰期,几乎每天检测一次,而这一阶段也是本人体重下降最快的时间段。由此我得出一个重要结论:新冠检测可以起到良好的减肥作用!
你们都会觉得这个结论很可笑,但是你可能很难一语道破关窍,因为我可以给你非常显著的核酸检测次数和体重之间的负相关曲线!同样,如果不考虑全球新冠感染人数和比例的话,就会得出类似的可笑结论。因为在部分国家,感染新冠的人群已经差不多等同于全人群,而在全人群中的难以解释的“怪病”,问问我们感染科和免疫科医生,是不是无时不刻都在发生?
针对儿童重症肝炎,WHO在上周已经发布了初步调查报告,暂时没有理由直接证据其与COVID-19有关。目前,WHO高度怀疑这是一种由腺病毒介导的自身免疫性肝炎,而其发病原因可能与过去两年新冠流行期间儿童社交与环境接触减少导致的免疫系统不成熟有关。
Adenovirus has been detected in at least 74 cases, and of the number of cases with information on molecular testing, 18 have been identified as F type 41. SARS-CoV-2 was identified in 20 cases of those that were tested. Furthermore, 19 were detected with a SARS-CoV-2 and adenovirus co-infection.
The United Kingdom, where the majority of cases have been reported to date, has recently observed a significant increase in adenovirus infections in the community (particularly detected in faecal samples in children) following low levels of circulation earlier in the COVID-19 pandemic. The Netherlands also reported concurrent increasing community adenovirus circulation.
Factors such as increased susceptibility amongst young children following a lower level of circulation of adenovirus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the potential emergence of a novel adenovirus, as well as SARS-CoV-2 co-infection, need to be further investigated. Hypotheses related to side effects from the COVID-19 vaccines are currently not supported as the vast majority of affected children did not receive COVID-19 vaccination. Other infectious and non-infectious explanations need to be excluded to fully assess and manage the risk.
而至于在肝脏病学杂志报道的mRNA疫苗接种后发生的重症肝炎案例,新加坡学者在鉴定了其由CTL介导以外,并未在文章中给出与mRNA疫苗相关的关键证据。尽管欧洲药品管理局声明mRNA疫苗注射与自身免疫性肝炎直接不存在直接关联的证据,但我认为不排除该案例确实是直接由mRNA疫苗导致的可能,毕竟疫苗本身确实存在不良反应的可能。然而,你依然要把个案放在疫苗注射的总体人群中去评价。如果因为渲染疫苗不良反应而产生对疫苗注射的“抵抗”,那才是祸国殃民之举。
诚然,最恶的花并不是出于某些目的用科学的幌子去渲染新冠的恐怖,或者渲染疫苗的恐怖。由上述问题衍生的邪恶才是更为令人深恶痛绝的。由对新冠感染后的恐惧,衍生出对感染者的恐惧和厌恶,用恐惧和排斥代替对待病人本应有的同情和关心,这才是至大的恶。这其中部分是由于科学常识的匮乏所造成,部分却完全来源于社会对人的塑造。当你对新冠感染充满恐惧,你就会自发地去厌恶可能的阳性者,并且扩展到更大的人群。就像2020年那时候一样,因为当时的高致死率,我们经常戏称“碰到人就像碰到鬼一样”。然而,一些人本身并不惧怕新冠,但是由于楼栋中有人感染新冠就要面临全楼封控、无法出门、甚至无法领取购买的生活物资的局面,他们害怕自己感染以后也被转去方舱,面对极为不可预知的未来,于是他们就只能转而去讨厌和排斥那些被确诊阳性的人,并且一致要求将他们快速清除出去,就像送瘟神一样。当社会被分为阴阳两界,阴阳两界人还生活在一起,并且阴界行为受到阳界管控,你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那么触发这朵恶之花也就不难理解了。
在国家现阶段坚定执行“动态清零”的既定事实下,请不要再过度渲染新冠感染的恐惧了。说实话,满大街跑大白这种过去只在好莱坞大片里才看到过的景象已经足够震慑了。希望不要再用新冠去恣意激活人心中的邪恶之花了,因为那就是另一场足以带来灾难的病毒大流行。